天已经大亮，路两旁的龙眼树中传来叽叽喳喳的歌声，朝阳穿透树冠的遮挡，将点点光斑洒落在略带潮湿的水泥路上。早餐店上升起一团团的水汽，又因阳光的更显明亮。街上的吆喝声四起，卖早点的、卖青菜的、卖鱼的混在一起，组成只属于街边的交响曲。
无论多少次，走在其中，都会让夏百灵觉得既熟悉又陌生。那会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，总会在七点左右起床，为的是趁爸爸妈妈没准备好早餐前提出出去买早餐。那时家里的早餐很单调，白粥配咸萝卜头就是早餐，吃多没什么味道，夏百灵不吃萝卜头，有时连勺子筷子都不用，直接把一碗粥当水一样大口喝完，省下洗筷子的麻烦。去买早餐就不同了，总比味道清淡的白粥好，夏百灵通常会去买包子，自己一个奶黄包一个肉包，爸爸三个白糖包，但妈妈很少吃，上了年纪的她只想喝点白粥。
卓玛的脸部变化很小，但还是能看到它止不住的惊奇。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，一会盯着那边包子铺，包子上盖着一层白布，不停着往外冒气；一会瞄向这边新摘下来的黄瓜，黄瓜摆在塑料布上，上面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滴。
第一站，夏百灵想带卓玛看一看当今的市街。它的一生都是雪地与草地间的切换，种植也好牧牛也罢，都是为了果腹，从来没见这些。各种劳动的成果被人们摆放出来，他们用着一张张奇怪的东西向别人换来吃的用的，这对于卓玛不可思议。
它小心地走到一爿商店前，各式各样的物品摆在那，花花绿绿的一片。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，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了过去，不免有些失落。
是不能物理干涉吗？夏百灵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。这应该很正常吧，卓玛再怎么说也是亡灵，碰不到物理上的存在也解释得通。但在店里，夏百灵看过有亡灵能移动一些物理上存在的东西，说明亡灵也可能进行物理上的干涉。例如说之前的悠，它的笔夏百灵自己能碰到，可那个时候自己身上还没有布上固魂咒。
“小姑娘，要买什么？”
商店里的老板看到夏百灵一直盯着这里，很自然地问。
“啊，不用了。”
夏百灵摆摆手，上前拉上卓玛快步走开。
“嗯？”
店老板疑惑地看着夏百灵怪异的举动，她没事干嘛要做出一个拉人的动作，但并没有多在意。
“呼……”
夏百灵不动声色地往回瞄，注意那个老板脸上的疑惑，心里有点尴尬。
这些天在店里待习惯了，都忘了亡灵是凡人看不见的，自己刚才那样子该不会被当成怪人了吧。
双手拍一拍脸，努力驱散负面情绪，她又把注意力放到卓玛上。还以为它是外表看上去的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雪美人，或是经历生死后看淡世间之人，没想到它终究还是一个孩子。
此时的卓玛已经忘掉不能碰到东西的失落，它换了一个办法，手握住夏百灵。
“为什么他们会收下那些奇怪的东西，又把吃的给别人，那些东西看起来没什么用，又不能吃又不能穿。”
卓玛拉着夏百灵的手“问”，嘴却没有张开过。
因为它不会用现代语，百味稍微调整了一下，让其能够通过接触的方式直接将自己的想法传入意识中，让两人不用说话也能交流。
“那不是奇怪的东西，那个叫做纸币，是为了方便交换而人为定下的凭证，本身确实没多大价值，但被人为规定它代表一定的价值，可以用它很方便的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，而不用担心想要一样东西，却因为没对方想要的而换不了。”
卓玛眨眨眼，听不懂夏百灵说的话。
夏百灵只得尴尬地笑了笑。
对于从未接触过商品交换这一概念的卓玛，解释起来太费劲了。
“他们为什么要把吃的给别人。”
好在卓玛没有追问下去，而是换了其他的问题。
“因为他们手上有很多吃的吃不完，所以想拿出来换成其他东西。”
“他们为什么会有吃不完的东西。”
卓玛不理解，总会有人来抢走它们的食物，哪怕再努力干活，也总是会饿肚子。
“因为我们能种出很多吃的，他们自然能做出自己吃不完的东西，而且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用那些吃不完的来换其他的东西。”
“为什么我们种不出吃不完的东西。”
如果有的话，就不会总是饿肚子了，它应该想说这个。
“因为……”
和冷淡无情的外表不同，卓玛的内心仍然有好奇心，对新鲜的事物总想知道个根本。如果单用语言，它会因为拘谨说不出话，但现在它的想法能直接传达，无数的疑惑传入夏百灵的脑内，多少让她觉得些许违和。
不过也好，夏百灵还怕因为自身的经历，卓玛的性格早已淡然，没想到它还保留有孩子的纯真。
就这样，卓玛一边问，夏百灵一边尽可能地答。卓玛的问题都很简单与单纯，却让夏百灵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。一但联想到它的身世，回答起来总是难免的感到沉重，但夏百灵还是尽自己所能，回答卓玛的问题。
从吃的到路上的车，从车再到人多的原因。好在卓玛没有死死盯着一些问题不放，它有很多问题想问，有很多想知道的，它不关心夏百灵回答的合理性，它只想更多的了解这个世界。
因为它知道一件事，自己已经没多少时间了。
从街头逛到巷尾，两人一刻不停也问着答着。
从旁人的角度看这很怪异，一个年纪轻轻的女生一个人独自在街上逛，头不时扭一扭看向一旁的空气，嘴一直自言自语个不停，怎么看都像是精神出了问题。
好在人们都在招揽自己手上的活，不会刻意留意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少女，更别提注意到她的异常之处。
过了一个多小时，街上的人越来越多，还谈不上拥挤，卓玛却渐渐支撑不住，连问问题的意愿都淡了几分。哪怕有术法保护，密集的人群所产生的阳气也让它吃不消。内心抱有遗憾，夏百灵带着它离开了市街。不只是市街，随着太阳持续地往高处爬，人间阳气愈盛，哪怕是人口密度较小的老城区也让卓玛受不了。
想来想去，夏百灵决定带它去西北方向的那座公园。那里离城区较远，这个时间去那的人也少，而且那里有一座叫半截山的小丘陵，在顶端能俯瞰老城区的风景，卓玛应该会喜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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